一、沙龙现场

 2025年11月25日晚，iQQtv 第十一期艺术沙龙在浦口校区艺术楼B109举行。本期沙龙邀请到iQQtv 副研究员赵幸老师，就“十九世纪中国绘画和艺术史书写的立场问题”展开探讨。

二、沙龙回顾

赵幸老师首先列举了19世纪中国的几种艺术史叙事：在革命史叙事中，陈独秀提出“革四王的命”，批判所谓“腐朽落后”的传统艺术；在日本学者的叙事中，中国艺术被认为自唐宋以后走向衰落，而日本则以“东亚文明继承者”自居。这些叙事均将清代传统艺术标签为“衰落”。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？难道历史转折点一到，作为人类感性表达、具有恒久特质的艺术就会骤然改变？

约翰·汤姆森, 金陵机器制造局, 摄影, 1873-1874。尺寸: 49x37cm。耶鲁大学图书馆藏 

随后，赵幸老师围绕万青力《并非衰落的百年》一书，深入剖析清代艺术的发展脉络，强调应重新审视传统叙事，以更全面、客观的视角研究中国艺术史。针对徐悲鸿等人“以写实衡量现代性”的旧有观点，赵幸以王翬《康熙南巡图》为例，指出该作融合文人画、界画与风俗画，体现了艺术的集大成。在文人画历来存在对立观点的背景下，王翬作为清代艺术代表，以中庸之道调和分歧，打破文人和职业的门户之见，实现了笔墨语言的深化。

随着程式化原则的松动，清代各地涌现出一批致力于探索新形式的地方画派。赵幸老师以高其佩的指画《三牛图》、金农古拙生动的《采菱图》以及郑板桥书画结合的《墨竹图》为例，展现出清代地方派系在美学风格与构图手法上的新探索与突破。

高其佩，《三牛图》，纸本设色，1684。24.45x31.9 cm。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收藏

针对“冲击—反应论”所衍生的“中国历史西方化”论调，赵幸老师以乾隆皇帝与路易十五之间的书信往来为例指出，不应简单视其为西方对中国艺术的全面改造，而应理解为中国文化在吸纳外来元素过程中所形成的某种西方趣味。

弗朗索瓦·布歇（原稿），让-约瑟夫·德蒙（壁毯设计），让-巴蒂斯特·乌德里与尼古拉·贝尼耶执掌的皇家博韦挂毯厂（制作），《中国节庆》，羊毛混纺，1745 。363.22x554.36 cm。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收藏 

西方画家郎世宁与年希尧合作完成的《视学精蕴》，可作为中西文化平等交流的又一例证。此外，清代海外贸易已有所发展，广东外销画在鸦片战争前便已形成产业。其兼具写实与风格化的特点，体现出中国传统艺术在面对西方影响时仍保持的主体性。

最后，赵幸老师援引高昕丹教授《拨开迷雾：万青力美术史研究综论》中“一个时代的误会”一节作为沙龙结语。她指出，今天我们重新审视“反传统”的旧有叙事，应秉持历史眼光，理解康有为、徐悲鸿等人以“卖掉紫禁城”般的决绝态度提出艺术革新的时代合理性——在救亡图存的紧迫语境中，这种极端姿态具有其历史必要性。

正如万青力所言：“这一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潮有其产生的历史原因，反映了几代人在西方现代文明的压力下急于求变的心理，却是一种盲目的判断，偏激的主张，急功近利的历史选择，一个时代的误会。”可以说，19世纪反传统的史学叙事如同一剂猛药所带来的副作用，而疗愈这一副作用，正是当代人文学者所应承担的责任。

三、讨论环节

在讨论环节中，2025级美术与书法专业硕士生郭薇提出：明清以来金石趣味所追求的“拙”，与毕加索、马蒂斯等西方现代派艺术家所表现的“拙”似有相通之处；这些艺术将多数人能够理解的美，转化为少数人方能意会的妙趣与拙味，是否反映出艺术走向精英化的问题？

赵幸老师认为，明清文人艺术在审美取向上或许属于少数，但在材料与传播层面却具有世俗化特征，其作品亦在民间市场广泛流通。所谓“小众的拙趣”，仅为艺术表达的路径之一。艺术接受本身是一个谱系化的过程，不同观众有其相应的理解层次。与其归因于艺术精英化，不如说是观者过于依赖历史语境的理解，而忽略了实际的视觉与感受经验，从而先入为主地排斥了另一种美的可能。

在讨论环节中，2025级美术与书法专业硕士生李道熙提问：若以万青力所倡导的中国艺术本位视角，分析19世纪中西融合的艺术现象，应更多依据传统画论，还是采用现当代理论？

赵幸老师指出，在此类研究中，宜将现当代理论视为辅助性工具。她以任伯年使用铅笔为例说明，艺术家在创作实践中，往往是以内在的传统审美为基础，结合新的工具材料实现表达突破，其过程更多源于实践层面的自然演进，而非有意识地套用某种理论框架。

整场沙龙气氛热烈，师生交流深入，活动在积极的互动中圆满结束。